在公募基金行业的生态图谱里,银行系公募向来是一个特殊存在。
背靠母行庞大的渠道资源与客户基础,银行系公募本应是含着“金汤匙”的幸运儿,但很多公司的发展轨迹却折射出另一种悖论:当股东方的行政控制力渗透到公司治理的每个毛孔,这些公司便陷入了一种独特的“双重身份困境”——既要遵循市场化的竞争法则,又难逃作为银行附属部门的行政运行逻辑。
这种“双重身份困境”深刻影响着银行系公募的方方面面,使其在看似优渥的资源背景下,反而面临比其它公募更为复杂的结构性挑战。
01 不同的观点
在基金行业的常规叙事里,股东方对旗下基金公司往往遵循“大股东委派董事长+市场化选聘总经理”的高管团队搭建机制。
董事长是公司重大事项的主要决策人,一般不参与公司的具体业务;总经理则负责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,需要对公司的业绩负责。
这种机制既保证了股东方的战略把控,又能借助职业经理人的市场化经验激活公司运营。
但许多银行系公募却并非如此,董事长和总经理均出自银行系股东,比如背靠北京银行的中加基金。
公开资料显示,公司现任董事长夏远洋曾长期在北京银行系统任职,历任北京银行朝外支行行长助理、总行资产托管部副总经理、国际业务部副总经理等职务;总经理李莹在北京银行也拥有超过20年的金融从业经历,长期主管同业票据业务,曾任北京银行同业票据管理部总经理等职。
关于这种架构,业内有截然相反的两种看法。
支持者认为,银行系人才对母行文化的高度认同和业务规则的深刻理解,能够最大程度发挥母子协同效应。作为大股东的北京银行,可以借助渠道共享、客户资源整合等方式,支持中加基金拓展市场。2020年二季度末,中加基金的债基规模不足千亿;到2024年二季度末时,这一规模已接近1500亿元。
但质疑声音也指出,过度依赖股东可能带来三个潜在挑战:一是市场化基因的缺失可能影响创新活力;二是银行系管理者在净值化产品运营、权益投资等专业领域可能存在经验短板,比如,在中加基金的产品序列中,代表权益投资的股票型与混合型基金合计规模为14.4亿元,仅占公司整体规模的1%;三是内部闭环晋升机制或弱化人才竞争的鲶鱼效应。
02 银行的“下属部门”?
以中加基金为例,其特殊性不仅在于最高管理层的背景架构,更在于这种文化渗透已蔓延至核心业务部门。
投研部作为基金公司的“大脑”,本应是明星基金经理的摇篮,但中加基金原固收老将闫沛贤、权益干将冯汉杰等核心人才相继转投其他基金公司。
现任权益总监从一家小私募“空降”而来,固收总监职位长期空缺。
关于这种情况,有业内人士认为,是北京银行薪酬制度的刚性约束影响到了中加基金,从而难以给出匹配人才价值的薪酬水平。
机构销售部的运作更显“银行化”逻辑。
今年年初,机构销售总监洪娟因与管理层理念存在分歧,不再担任该职务。从部门客户结构来看,城商行与农商行的占比超过90%,大型银行、保险等机构客户则寥寥无几。
渠道销售方面的问题同样突出。
目前除股东北京银行这一主要销售渠道外,公司与其他银行及券商几乎没有重点合作,以至于出现“用银行托管资源换来少量零售销量”的尴尬局面。
以年初发行的A500指数增强产品为例,该产品最终募集规模仅约1.5亿元,而通过重要券商渠道对价换取的销量更是不足10万元。
有业内人士总结指出,不光是中加基金,很多银行系公募,一方面,总行领导受限于体制内限薪,实际上给基金公司加上了潜在的“薪酬帽子”;另外,由于都是金融企业,银行股东常常认为“都是金融企业”,将基金公司视为“下属金融部门”的思维根深蒂固。
03 股东的选择题
银行系公募的困局,本质是基金公司在“行政控制”与“市场竞争”之间的挣扎,而破局的钥匙藏在对比案例中。
在同年成立的银行系公募中,永赢基金、上银基金、鑫元基金的发展状况要好得多。
以背靠股东宁波银行的永赢基金为例,作为同样具有城商行背景的基金管理公司,其近年来的发展实践证明:银行系公募完全可以在保持股东协同的前提下,实现市场化突围。
公司不仅重新梳理产品线,逆势布局了以智选系列为代表的多款权益产品,还扩充了权益团队规模,构建起 “1+N” 权益投研体系。
自去年“924 行情”启动、权益市场迎来爆发后,永赢基金凭借现象级热度的 “硬核科基” 系列率先突围,领跑行业,引发了业内的广泛研究与热议。
这一突破性发展的背后,折射出公募基金行业深层次变革的迫切需求——在体制内思维主导下,银行股东是否愿意让渡部分控制权?当总行领导的薪酬与子公司高管形成倒挂时,如何克服内部平衡的阻力?
更本质的问题在于,基金公司是否能从“母行附庸”重新定位为“独立市场主体”——这不仅需要高管层的市场化更迭,更需要从考核机制、薪酬体系到组织文化的全面重塑。
毕竟,在公募基金这个高度市场化的赛道上,行政管理永远替代不了专业判断,股东过于强大反而带来新的困扰。
来源:阿尔法工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