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三十儿,天擦黑的时候,阿芸跟丈夫阿磊吵了起来。“你去跟东家说,今晚别上工了!咱借点面和肉,好歹过个团圆年!”

阿磊本就憋着火,听媳妇这么说,气冲冲地往东家院里去。没半个时辰,还真拎回二斤白面、二斤五花肉,脸上的怒气也消了大半。

小两口围着灶台忙开了,阿芸和面,阿磊剁馅,葱姜切碎了拌进去,香味儿一下就飘满了小破屋。包好的饺子摆了满满一盖帘,个个肚大皮薄,看着就馋人。

水开了,阿芸端着饺子往锅里下,刚下了一半,灶膛里的柴火“噼啪”两声就灭了。“你等着,我去抱点柴!”她擦了擦手,掀开门帘就往外跑。
也就一炷香的功夫,阿芸抱着柴回来,一掀锅盖,傻了眼——锅里的饺子全没了!汤清清的,连个饺皮儿都没剩。她心里发毛,琢磨着是招了啥不干净的东西。
阿芸把剩下的饺子下锅,故意没添柴,又假装去抱柴,脚步放轻,从门缝里偷偷往灶台上瞅。这一看,差点喊出声来!
灶王爷的牌位上,居然伸下来一只粗拉拉的大手,五指张开,正往锅里捞饺子,捞起一个就往牌位后塞,吃得那叫一个急。
“灶王爷!”阿芸一个箭步冲进去,一把抓住那只手,“我好不容易包的饺子,你捞一回还不够,还想把这锅也端走?”
灶王爷的声音从牌位后传出来,急得直结巴:“大妹子,这事有因由,可我不能说!”“不说就不放你!”阿芸攥得更紧了,指节都发白了。
灶王爷没辙,叹着气嘟囔:“罢了罢了,我就是个穷神,啥好处也给不了你。要问,你就去问财神吧。”
阿芸眼睛一亮,追问:“财神在哪儿?”灶王爷说:“出门往西走一百步,会过来三匹马。红衣红马是喜神,黑衣黑马是丧门神,中间那匹白马、穿白衣的,就是财神。你抓住了,可别撒手!”
阿芸一撒手,鞋都没顾上穿好,光着脚就往西跑。刚跑够一百步,就听见马蹄声“哒哒”响,三匹马真就过来了,跟灶王爷说的一模一样。
她瞅准中间那匹白马,扑上去就抓住马缰绳,使劲往马下拉:“财神爷,您留步!我问您,我啥时候能不穷,能过上好日子?”
财神坐在马上,皱着眉说:“正因为你穷,才不能轻易让你发财,心性不定,财来了也守不住。”
阿芸急了,死死攥着缰绳不放,眼泪都快下来了:“发不发财先不说,您总得告诉我,我啥时候能不受穷,不用过年都得借面借肉吧?”
财神叹口气,从袖筒里掏出三根金条,有筷子那么长,递给他:“这金条不是我的,是‘客来生’的,借你用三十年,到时候得还回去。”
他又叮嘱:“用的时候就剁一小节,别一次剁完,不然剁多少就少多少,再也长不回来了。”
阿芸接了金条,千恩万谢地往家跑。回到家,她小心剁下指甲盖大的一块,去镇上买了柴米油盐,还割了二斤肉。剩下的金条,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,塞在炕席底下。
第二天大年初一,阿芸掀开炕席一看,惊得捂住了嘴——那金条居然全长回去了,跟没剁过一样!
打那以后,小两口就靠着这三根金条过日子。缺啥就剁一点,用完了金条又会复原。没几年,就买了大瓦房,置了几十亩地,雇了长工,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。
日子一晃,三十年就过去了。阿芸看着炕席下的金条,对阿磊说:“该还了,借了人家三十年,不能赖账。”
阿磊犯了难:“可咱连‘客来生’是谁都不知道,上哪儿找去?”阿芸眼一瞪:“找不着就别回来!这是信义,不能丢。”
阿磊只好揣着金条出门,四处打听“客来生”。这一找,就找了整整一年,跑遍了周边的村镇,也没半点消息。
这天,下起了瓢泼大雨,阿磊躲进路边一间破草房。屋里就两个人:一个白发老太太,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媳妇,看样子快生了。
老太太挺热情,给阿磊倒了碗热水。到了后半夜,媳妇突然喊肚子疼,没多久就生下一个胖小子,哭声洪亮。
老太太乐坏了,抱着孩子直笑:“今儿正好来客,孩子就叫‘客来生’吧!借您的福气,生得这么顺当!”
阿磊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猛地站起身,从怀里掏出金条,放在桌上:“大娘,这金条,就是借您家‘客来生’的,现在该还了。”
老太太愣了,急忙摆手:“住一晚,吃两顿饭,哪用给这么贵重的东西?使不得,使不得!”
阿磊把当年灶王爷偷饺、财神借金条的事,一五一十说了一遍。“这是三十年的约定,现在物归原主,我也放心了。”
说完,阿磊辞别老太太,脚步轻快地往家走。雨停了,天边挂着道彩虹,他心里透亮——这信义二字,比金条还金贵。